老張的工程車在風(fēng)雪里顛簸前行，儀表盤上的時鐘指向凌晨兩點。對講機里傳來嘶啞的催促：“三號橋洞下坑槽擴大，三輛車爆胎了！”

車燈撕開雪幕，坑槽邊緣的瀝青碎塊像被巨獸啃噬過。徒弟小王掀開防水布，熱拌料早已凍成青灰色的硬塊。“師傅，等熱再生車過來至少三小時．．．”

老張沒應(yīng)聲。他走向車斗深處，掀開橙色帆布——二十袋冷補料安靜地躺著。這是他們雪季的秘密武器，八年里改良了十七次的配方。“鏟雪，清坑！”他斬釘截鐵。

零下十七度的寒風(fēng)中，袋裝冷補料傾瀉而下。沒有蒸騰的熱氣，沒有刺鼻的焦味，墨黑色的顆粒在車燈下泛著潤澤。老張掄起平板夯，震動聲驚掉了橋欄上的存雪。徒弟看著表嘀咕：“才壓了三遍．．．”

“上車！”老張突然把鑰匙拋過來。當六噸重的工程車緩緩碾過修補面時，小王攥緊了方向盤。后視鏡里，老張蹲在雪地里，手掌緊緊按著新補的瀝青。車輪駛離的瞬間，他看見師傅凍紅的手指縫里，新料與老路面咬合得嚴絲合縫。

晨光熹微時，養(yǎng)護站長踩著積雪趕來。檢測儀剛觸到路面就發(fā)出輕響：“壓實度94%？你們摻了速干劑？”“是八年攢下的功夫。”老張笑著遞過熱包子。站長掰開包子的手突然停在半空——修補面上交錯的車轍紋里，昨夜撒落的冷補料碎屑竟在重壓下重新凝結(jié)成整體，像雪地里綻放的黑色梅花。

早高峰的車流從修補點平穩(wěn)滑過。沒有人知道，幾小時前這里曾張開半米深的口子；更沒人看見，老張口袋里那張被體溫焐熱的質(zhì)檢單——抗壓強度９７％的數(shù)值旁，留著研發(fā)工程師八年前的批注：“此配方需經(jīng)２００次凍融循環(huán)驗證。”

如今風(fēng)雪已過，老張的工程車斗里，橙色帆布下依然散發(fā)著冷補料特有的清冽氣息。這氣息混著晨霧飄進車窗，連熱包子的蒸汽都蓋不住它的存在。站長咬了口包子，望著后視鏡里漸遠的修補點輕聲說：“明天，把你們那個‘黑梅花’送二十噸到機場高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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